兩個房間Rooms
文 / 盧祥婷 (PTT SPACE)
房間,意即建築物內的間隔空間,這類空間是人的居所,它賦予個體在擁有私密性的同時能夠相互交流的權利。由建築將共同居住的人們歸成一類,再以空間劃分私人間的界限,使人能夠保有屬於各自的領域卻又彼此相連,長期且默契地共同維護著微妙的距離,是穩定而不可分離的狀態。
在過去幾年的疫情下,這類固有的空間變化成全然陌生的形態,人們各自的空間開始被重新定義,改變的依據以時態或者距離,所有的念想被強制區隔在遙遠的兩地,時間的定義因此變得模糊,以往生活裡的明確,轉瞬間失去輪廓,取而代之的是碎片般的記憶與味道,落在空間裡難以拼湊出完整畫面,
房間即是我們與自己對話的空間,思緒與感知濃縮在這密閉的空間裡難以逸散,牽引出無窮無盡對當下之外的想望,藉以緩解因距離而導致的困境。
兩個房間指的是藝術家兩人生活的實際空間,在跨越海洋的距離之下,各自的房間承載著對當下生活的軌跡以及過往記憶的想像,藉由創作的畫面記錄下綿長交織的思念與意識,是既含蓄卻也直接的相互形容,也是兩人之間的絮語呢喃,透過這樣的表達牽引彼此,一同探尋在超乎形體的限制以外,那片共同所屬的自由之地。
兩個房間 Rooms
文 / Celia
一對戀人的房間,可以相距多遠?
「兩個房間」由藝術家鄭爾祺與洪禎佑共同展出。兩人原來同居台北,二零二零年初於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後被迫分隔兩地,開始了遠距相處。身處異地的房間,兩個拿著畫筆的創作者,起初失落無奈,然而,隨著透過螢幕觀看彼此的生活,移動的限制反而成為了雙方共同創造的語彙,兩人各自以繪畫探問距離是什麼,不僅對自我展開了進一步的挖掘,也探索了彼此性格之間微妙的連結。
對十八歲隻身從廈門前往台北讀書的鄭爾祺而言,繪畫一直是捕捉生活微小事物與樂趣的方式,然而二零二零年返鄉過年,受疫情限制滯留家鄉的生活,轉移了鄭爾祺的創作關注。離家十載,廈門是家,包覆著親密的關愛與童年記憶,卻也在物換星移中變得陌生疏離。身處一切倚賴十年前記憶運作的老家,鄭爾祺意識到,台北的時光顯得像夢幻泡影,是在與洪禎佑每日遙遠而親密的互動中,她才對自身存在的意識感到清晰。如果,身處廈門可以延續著對台北生活的想像;如果,台北的房間成為了更真實的居所,那麼,人與人之間的距離,存在何處呢?空間造成的交流侷限,使鄭爾祺開始長時間靜置房內,試圖在封閉情境中深入情緒,將繪畫作為行動,以接近生活中觸發其感受的人事物:寡言的父親、頭髮漸灰的母親、靜物風景、遠方的禎佑,以及自己,在這些直接的視線裡,讓繪畫跟隨意識長出自己的形體,任感官引領她探索未境之地。
相對而言,疫情對洪禎佑帶來的衝擊,是在鄭爾祺離開台北一段時間後才浮現的。分隔兩地的生活初時看來一如往常,然而隨著時間漸長,台北房內的物件不斷透露著一個人獨特的缺席,洪禎佑逐漸意識到—若生命的本質即是孤獨,人的情緒歷程是否即是靈魂存在最真實的展現?他沈浸思念中,放大感官,任直覺引領他創造與鄭爾祺共同記憶的畫面如《回家》、《耳後》、《門前的我們》等作品,具像記憶在感知的疊加中形成了抽象空間,而畫面的邊界即是創作者度量自身感知的標準。當這股思念擴大並開始投射在日常起居時,洪禎佑開始畫下生活所見的樹,寫實的枝幹是生活的軌跡,或眩目或和緩的光與線條,則為創作者精神性的轉譯。對洪禎佑而言,每一次下筆都在與前一個筆觸對話,而每一個對話都在試圖抵達自己。
展間中兩人的作品交錯出現,迥異的畫風似是兩人的各自表態,又像彼此共同編織的雙人舞,投射著雙方如何在恐懼、困惑與期待中接近自我。是在這個共同創造的情境裡,兩個創作者意識到,連結房與房之間的牆,終究是心理上的,當意識的界線經過碰撞而消融,越洋的兩個房間,一直都是相通的。